今天的《湛江离合》是家史正文第三章的第三部分，主要是根据口述及档案资料，尝试还原了李勉和邵美云在湛江的情况。

湛江离合

文

龚荣庭

根据周劲鹰、周劲韧口述，抗战胜利后，李勉到湛江市警察局当局长，邵美云也带着女儿到湛江。但根据湛江市档案馆查到的查档案显示：年1月21日，广东省政府民政厅派任李勉为湛江市警察局第二分局局长；李勉于3月1日到任。同年7月，第二分局局长即由其他人接任。也就是说，李勉任湛江市警察局第二分局局长一职，实际仅四个月。据周家后人口述，李勉夫妇在湛江的时间应该不止这短短数月。

年3月李勉任湛江市警察局第二分局局长后给市卫生局的函告

湛江位于中国大陆南端、广东省西南部，东濒南海，南隔琼州海峡与海南岛相望，西临北部湾。清光绪二十五年（年），法国胁迫清廷签订《广州湾租借条约》，把今湛江港及周边部分陆地划为租借地范围，称“广州湾”。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政府收回广州湾，定名“湛江市”，为省辖市。

广州湾被法国人强占后，成为无关税的自由贸易区，经济、文化和城市建设都有一定发展，小规模的现代港口得以形成，市区也基本形成。特别是抗战爆发后，沿海较大的港口城市相继沦陷，广州湾成为广东省、香港和粤中难民避难之地，而且是国内唯一可利用的进出口通道。30年代末至40年代初，广州湾的对外贸易和商业繁盛一时。但日军于年初出兵占领广州湾和雷州半岛后，实行封港禁运政策，难民纷纷逃离，致使经济社会陷于衰退萧条。年9月，国军开进广州湾，接收日伪政权。据《湛江市志》记载，年全市总人口约26万余人，城区赤坎人口不到5万人。

湛江老街

在国军开进的当月，湛江市警察局就宣告成立，局址初设于赤坎商会。至10月，成立7个警察分局。至年底，湛江市警察局下辖7个分局、2个分驻所、6个派出所。警察局内设总务、行政、司法3个科和2个股、2个队。局内编制有局长、秘书、督察长、科长、股长、队长、探长、书记、督察员、科员、事务员、户籍员、户籍助理员、雇员、洁净稽查员及消防、警探队员等。各分局编制分别设有分局长、局员、巡官、事务员、警长、警士、公夫役等；分驻所设所长、书记、警长、警士、公夫役；派出所下设警长和警士。

从这个设置大体可以看出，湛江市警察体系严密、分工细致。尤其是年1月湛江市政府正式成立后，对市警察局进行整编，先后合并、增设和成立部分下属机构。至年，全市警察在编人数达余人，为国民党统治期间警务机关的鼎盛时期。

也就是说，李勉是在湛江市警察局扩张最快时任第二分局局长。第二分局是年1月由坎西与坎东分局合并而成的，年4月撤销。据所查档案，年5月8日，李勉签发了为特警制发夏季警服的公函。

据周劲韧口述，外公李勉当时的工资虽然很高，但仍不够用，还要邵美云的娘家补贴。当时家里有个厨师，邵美云还跟厨师学烧菜，而李勉也特别喜欢吃她烧的菜。家里最值钱的可能就是一副象牙麻将，还是李勉同学送的。李勉的同学、战友到家里来，也就是打几圈麻将，吃个饭。这两年的夏天，他们还回九江省亲，住在庐山的别墅消夏。

结合这些资料，受过正规警察教育且有一定警务管理实践的李勉，可能在年底就到湛江，直到年底才最终离开。除了短短数月的分局局长任职外，可能在湛江市警察局其他岗位工作。可惜档案中未能进一步查到。另外，由于女儿尚小，邵美云可能在家做全职太太。

不管实际情形如何，由于大环境不断恶化，李勉夫妇在湛江过得可能比较煎熬。国军开进湛江的同时，就立即启动了“剿匪”，但却越剿越多，反而带来一系列问题。最突出的就是粮食与物价。据《湛江市志》记载，年4—5月，物价飞涨。8月27日，湛江市谦信炮竹厂余工人罢工，要求改善生产条件、增加工资。市警察局派人镇压，当场打伤4人，逮捕10人。全厂工人涌向警局，得到其他工人和市民的支持。警方被医院治疗，并释放全部被捕人员。到年，各方面的情况更加糟糕。

年初湛江市政府建立后，财政问题十分突出，初期靠地方商绅拨平价米协助，后来“市库无着，公务员颇难维持”。年1月15日湛江市区上等米每担19万元，至3月15日涨到万元；2月25日大米每担从早上开市万元，到下午收市涨至万元。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年6月，湛江发生罕见水灾，街道房屋余间被毁，伤亡余人，万余人无家可归。

由此可以想见，作为警察分局的局长或其他警务官员，无论李勉多么勤勉，他都无法解决这些严重的社会问题。面对饮饥肠辘辘的民众，面对疯狂上涨的物价，如何维持基本的社会治安？如何保证妻子和女儿的体面生活？尽管他的工资很高，但在飞涨的物价面前，可能真的买不起生活必需品，所以才需要妻子娘家的贴补。甚至，女儿李小云后来长期瘦弱，很可能跟这段艰苦的经历有关系。

这种情况下，湛江市财政甚至都无法供养这支完整的警察队伍。从年开始，湛江市警察局逐步裁员，至次年10月全市仅有警员人。对邵美云而言，变化也明显的。据周劲韧口述，外公李勉的朋友到家里吃饭时，大家交谈很少，只是吃饭时桌子上会多摆一双筷子——以祭奠刚刚牺牲的同学。

事实上，局势到年秋冬时已经相当严峻。从年9月到次年1月，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平津战役，共争取起义、投诚、接受和平改编与歼灭国民党正规军个师，非正规军29个师，合计共万余人。通过这三大战役，国民党的主要军事力量基本上被消灭。

最迟到年底，国民党的绝大多数军政人员都在考虑自己的退路，李勉夫妇应该也有自己的考虑与计划。据周家后人口述，可能是年的夏天，李勉夫妇回九江省亲。期间，李勉接到密令，要求立即返回湛江。于是，一家三口星夜赶回。但后来局势大变，邵美云带着李小云再回九江，夫妻俩约好在香港会合。但等到邵美云带着女儿赶到香港时，哪里找得到人。好不容易问到情况，说李勉可能回老家惠阳了。邵美云再带着女儿追到惠阳，但又扑了一个空。无奈之下，邵美云只能带着女儿再回九江。

回到九江之后，邵美云才打听到，丈夫李勉去了台湾。但此时，可能已是年前后， 已经开打，国内社会管制全面强化，邵美云已经很难出境了。另外，邵庆祥此时可能有其他考虑，也不同意邵美云这样带着女儿赶到台湾。

而李勉那边的具体情况，目前缺乏资料。据《湛江市志》记载，年12月，湛江市警察局部分警员逃往海南。12月19日，解放军先遣部队攻占警察局，同日宣告湛江市解放。这与周家后人的回忆大体是吻合的。李勉离开湛江后，可能随国军某部撤到海南。而中共的部队经过周密准备后，于年4月向海南岛发起总攻，半个月就拿下整个海岛。所以，李勉最迟应在年春就去了台湾。

不管实际情况如何，李勉和邵美云从此就天涯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