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遇见山川，是生命里的一段夙缘。这样愿意静止在山中的人，山川才真正地接纳他。所以李白一入山，那他跟山，甚至跟天上的星宿都可以融为一体。

——于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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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行走，我们一定得追上李太白。因为，他自己就宣称过：“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这几乎是他自己的山川宣言。这一生，他是向着科举的反方向走的。别人走向仕途，而他走向原野。这是他的《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的开头。

《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李白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影落明湖青黛光。

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

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

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

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Cnichol汤·byDRAWTOGETHER

也在这首诗里面，他写到了“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这样的庐山，李白从二十多岁一直到他去世前，上去过四五次。那么，（他）每一次登到庐山上看见的风景，在我们今天看来，仍然是一道奇观。

那样的“登高壮观天地间”，看到的天地浑然一体。时空的无垠跟生命的有限，在此撞击出了一种悲怆，但是也撞击出了一种豪迈。这几乎是现在要用飞机航拍才看得见的风景，但是李太白的心是长着翅膀的。他一瞬振翅，就看见了我们看不见的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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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在登山临水中，自有自己的寄托。他的《山中问答》说：

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山中问答》

李白

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白芳·byDRAWTOGETHER

别人问他，为什么这么爱山川呢？他笑而不答。这种事情只可为智者道，如果不了解此中妙趣的人，光凭讲，是讲不清楚的。没有闲情，俗事扰扰的人，怎么知道山中的安顿呢？

李白遇见山川，是生命里的一段夙缘。这样愿意静止在山中的人，山川才真正地接纳他。所以李白一入山，那他跟山，甚至跟天上的星宿都可以融为一体。

比如说他的《登太白峰》，起笔就写道：

西上太白峰，夕阳穷登攀。

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

这四句里面，写了两个太白，其实这是三个太白。第一，“西上太白峰”，他上的这座山就叫太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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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夕阳穷登攀”，向着顶峰不断地进发，上去了以后呢？他要说“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这个“太白”指的是天上的太白星。因为夕阳西下，接下来星辰就要出现了，让太白星打个招呼，我要上天去了，给我开门吧！

谁要叩开天关呢？自然是人间飞仙李太白。所以，太白山上，让太白星宿开天关的诗仙李太白，这三重太白的意境合而为一，山川、星辰与诗仙融成的这段永恒，这是万古难以企及的登临呐！

所以他接着说：

愿乘泠风去，直出浮云间。

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

一别武功去，何时复更还？

《登太白峰》

李白

西上太白峰，夕阳穷登攀。

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

愿乘泠风去，直出浮云间。

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

一别武功去，何时复更还？

?Cnichol汤·byDRAWTOGETHER

真的飞起来了，举手就能够得到月亮。向前看的时候，视野浩渺，毫无阻隔。这样的一个人超凡拔俗，忽然觉得还有一点点惆怅啊！“一别武功去，何时复更还？”走进仙境，离开太白山所在的武功，我还回得来吗？从仙境再回人间也像上天这么容易吗？这么天真的问话大概让今天的人羡慕不已吧！

因为我们通讯再发达，交通再便捷，我们不管是在互联网上，还是坐飞机上天，我们都没有诗仙的这点能耐，就是真正和星辰日月、万古苍茫的太空融为永恒。

所以，诗意有的时候是超越技术的，真正爱在山间行走的人，这才是千古太白给我们的山川、星辰和一个人诗歌所能够融合的登山境界。

视觉支持

本活动插画由DRAWTOGETHER提供

策划顾问

彭敏（《诗刊》社编辑、中国成语大会总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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