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庐山_庐山旅游 >> 旅游景区 >> 唐诗为镜照汗青44从此萧郎是路人
第二十七章他时不用逃名姓
从此萧郎是路人
《宫词》使得张祜声名鹊起,但后来也正是这首诗使得他一生郁郁不得志,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宰相令狐楚爱惜张祜之才,向皇帝极力推荐说这样的才子名士应当委以重任。当张祜意气风发地来到帝都长安后,皇帝招来文坛领袖之一的元稹问道:“以爱卿看来,写《宫词》的张祜才能如何?”元稹淡淡地回答:“这种诗属于雕虫小技,壮夫耻而不为。如果陛下奖励提拨张祜,恐怕对风化无益。”皇帝想想也是,此诗明明揭露了宫女们的痛苦生活,良家女子们读了都吓得半死,以后谁还愿意入宫呢?不禁微微点头。于是名满天下的张祜只能寂寞而归,还写了两句诗自嘲:“贺知章口徒劳说,孟浩然身更不疑。”意思是纵然有贺知章这样的伯乐推介得口干舌燥也是徒劳,自己就是孟浩然一样白丁终身的命运。
张祜,字乘吉,比元稹小六岁,比李贺李长吉年长五岁。看样子元稹对字中带“吉”的人而言都是一块很不吉利的拦路石。张祜的好友杜牧对此愤愤不平,为这件事写了一首《酬张祜处士见寄长句四韵》来安慰他:
七子论诗谁似公?曹刘须在指挥中。
荐衡昔日知文举,乞火无人作蒯通。
北极楼台长挂梦,西江波浪远吞空。
可怜故国三千里,虚唱歌辞满六宫。
杜牧称赞张祜的文学才能超过“建安七子”,政治才能可以指挥曹操、刘备,虽然写出了“故国三千里”这样六宫都在传唱的佳作,可惜没有遇到孔融、蒯通那么得力的举荐人,所以为国效力的理想成了空梦。张祜和建安七子确实可以相比,但和曹、刘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了,有时文人之间的互相吹捧溢美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除了令狐楚和杜牧,欣赏张祜的还有大名士白居易。前文提到王维的《观猎》是千古名篇,但乐天说若用张祜的《观魏博何相公猎》与之相较,自己不敢分辨优劣,意思是两诗完全可以并驾齐驱。张祜诗如下:
晓出禁城东,分围浅草中。
红旗开向日,白马骤迎风。
背手抽金镞,翻身控角弓。
万人齐指处,一雁落寒空。
全诗动感十足,使人如同身临其境。尾联在整个场面的最高潮处戛然而止,读者仿佛能听见上万人的齐声喝彩,不禁热血沸腾。我甚至认为张祜诗比王维诗更胜,尤其是这个收尾妙不可言。
按唐代的科举制度,各州县选拔士子进贡京师,参加由礼部主持的进士考试,称为“会试”。白居易当时正在担任杭州刺史,张祜便去请他贡举自己为杭州赛区的出线代表,没想到正好遇上另外一位才子徐凝也跑来想请白刺史举荐自己。仔细比较之后,乐天还是评判徐凝的《庐山瀑布》为最佳:
虚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暂息。
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
图片来源于网络
可能大家觉得奇怪,有李白奔放空灵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在前,徐凝这首诗纵然好,也不值得白居易如此推崇。但如果读了之前元白和韩愈关于李杜的笔墨官司,当能明白乐天并非像我们今天这样对李白搞个人崇拜。张祜、徐凝两雄相争,确实让白刺史好生为难,长叹一声:“论到你们两位诗歌的比较,就像廉颇和白起在狭小的鼠穴中相斗,胜负只在于一战之间啊!”
秦国的白起、王翦和赵国的廉颇、李牧,号称战国四大名将。白起是四大名将之首,曾在伊阕之战大破魏韩联军;攻陷楚国国都郢城;最著名的是在长平之战后期重创纸上谈兵的赵括所率领的赵国四十万主力;一生夺城逾百,杀敌百万,可谓百战百胜,为秦国统一中国立下了第一大功,被封为武安君。廉颇则曾为赵国大破齐国;屡抗强秦;长平之战前期成功抵御秦军,使得秦国不得不用反间计诱骗赵国换上赵括为帅;长平之战后率领赵国残兵还能击退燕国趁人之危的入侵,斩杀敌帅栗腹,逼得燕国割地求和,被封为信平君。这两位都是常胜将军,有趣的是他们生活在同一时代却从未有机会正面交锋。在白居易的心目中,徐凝的《庐山瀑布》不输于诗仙李白的《望庐山瀑布》,张祜的《观魏博何相公猎》不输于诗佛王维的《观猎》,两人如今同堂争胜,就像廉颇、白起两位不败名将狭路相逢于鼠穴之中,不得不一决雌雄。这个比喻既含有怜惜之意,又不失为难得一见的盛事。
白居易把徐凝推为杭州第一、张祜名列第二,这让名气比徐凝更大的张祜非常难堪,也使得杜牧再次发飙,又写了一首《登九峰楼寄张祜》来为好友打抱不平:
百感衷来不自由,角声孤起夕阳楼。
碧山终日思不尽,芳草何年恨即休?
睫在眼前长不见,道非身外更何求。
谁人得似张公子,千首诗轻万户侯?
“睫在眼前长不见”,调侃白居易没有识张祜之明。“千首诗轻万户侯”,就是说张祜的诗歌成就分量比当官封侯要重得多。那时白居易早已是文坛领袖,杜牧不过是后生晚辈,就算他认为张祜强过徐凝也没啥用。但是三百年后,杜牧得到了一位超一流盟友的支持,使得这场争论的天平彻底倾斜过来。最喜欢品评唐朝诗人的苏轼写了一首《戏徐凝瀑布诗》:
帝遣银河一派垂,古来唯有谪仙词。
飞流溅沫知多少,不与徐凝洗恶诗。
以苏轼的成就和眼光,一旦评价“郊寒岛瘦、元轻白俗”,事后都成了定论。现在他说徐凝的《庐山瀑布》和谪仙李白的《望庐山瀑布》根本不在一个档次,简直就是“恶诗”,这下搞得徐诗彻底挂掉,宋朝以后再没有什么人来为其翻案。苏轼穷追猛打,又写下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佳句,以至于我们今天只要谈起庐山的诗词,肯定是李白和苏轼这两位千年一遇大才子的名篇,几乎没有人想得起徐凝还有一首被白居易评为超越“故国三千里”的作品。这场跨越唐宋的论战,张祜和杜牧在强大友军苏轼的帮助下,终于完胜了徐凝和白居易。
徐凝当时在白居易眼中胜过了张祜,并不意味着从此就能一帆风顺。他后来到长安求取功名,因为不愿意拜谒显贵炫耀才华,多年来一无所获,最终决意放弃在仕途上的努力。南归前徐凝写了一首七绝作别韩愈:
一生所遇惟元白,天下无人重布衣。
欲别朱门泪先尽,白头游子白身归。
此诗感激元、白,却未致谢韩愈,可能是因为韩愈并未像推介张籍、孟郊、贾岛、李贺那样推介徐凝。联想到韩愈和元、白之间微妙的关系,莫非已经被元、白赏识的人韩愈就不再赏识了?
徐凝回到江南后写出了真正的名篇,证明他的实力绝不仅限于《庐山瀑布》而已。这首《忆扬州》是如此风流蕴藉,让不少人误以为是最爱扬州的杜牧所作:
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尖易觉愁。
天下三分明月夜,两分无赖在扬州。
图片来源于网络
关于“无赖”二字的解释,向来没有定论。有人认为是要表达扬州的明月顽皮可爱,后来宋朝王安石有句“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就是走的同一条路,“春色恼人”与“明月无赖”正好凑成一副不甚工整却有相似娇嗔意境的趣对。也有人认为是要表达扬州无赖地独占了天下明月三分之二的光辉,类似于谢灵运的“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无论采用哪种解释,诗句都显得妙趣横生,而且这种众说纷纭,反而更加吸引人。如果从全诗来看,忆的其实不是扬州,而是扬州的萧娘。但这“明月无赖”句一出,震惊天下,让读者都把扬州的明月当作主角,而忘了诗歌的真正主角萧娘。
徐凝的梦中女子并不见得姓萧,因为自南朝以来,诗词中男子所恋的女子常被称为萧娘。反之,诗词中女子所恋的男子常被称为萧郎。整个诗词史上最有名的“萧郎”,同样也不姓萧,而是唐朝秀才崔郊。
崔郊与韦应物、顾况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他年轻时曾经借住在襄樊的姑母家里,与家中一名美丽的婢女互生爱恋之情,于是私定终身。但姑母由于家境不好,将婢女卖给了高官于頔(di二声)。于頔非常喜欢这女子,为之付钱四十万,买回家后也是备加宠爱。崔郊对恋人思念不已,经常跑到于府门外探头探脑,盼望能偶然再见一面聊诉衷肠。今天去看,没有人出来;明天去看,还是没有人出来。但心存侥幸的崔秀才每天都要于府门外看一眼。到了寒食节那天,心有灵犀的女子终于找到机会出门,一抬头就看见一直在于府门外不远处一棵柳树下苦等的崔郊。两人执手相对,竟无语凝噎。崔郊默默向恋人展示早就在衣袖上写好的一首诗:
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女子看了,将衣袖紧紧捏在手心,泣不成声。崔郊便撕下衣袖相赠。女子回家后,这只衣袖没有收藏得妥当,被于頔偶然看到了,经不住一番追问,只好和盘托出。于頔立刻差人去把崔郊召来府上。崔秀才提心吊胆,但又不敢逃跑,只好硬着头皮来拜见,心想这次恐怕难逃一顿毒打。不料于頔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说:“四十万是一笔小钱,怎能抵得上先生这首‘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佳作呢?你和此女既有前约,应该早些写信告诉我啊。”当即让两个有情人一同归去,并且赠送很丰厚的妆奁,成就了这段姻缘,传为诗坛佳话。于頔如此欣赏诗人崔郊并不意外,“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东风任意飞”的诗僧皎然出诗集,就是请老友于頔作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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